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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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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4 章

到了撥清波,蘇冷完全不管季見予,鉆到前排,李尤尖真的在,妝容依舊是很誇張的千禧年風格,忽然瞥到那雙熟悉的笑眼,心驚了驚。那天晚上之後,撥清波的吧臺、舞池再沒見過這號人物,對方像是來旅游的,一面之緣,就消失在了茫茫人海繼續各自的生活。李尤尖激動得想借歌的高潮沖她揮手,可不敢,怕出洋相,更怕影響整個樂隊的演出,舉起來的手,只落在額頭撥了撥被汗打濕的頭發。

突然間,她看到臺下的蘇冷用力揮舞雙臂,又拼命朝臺上招手,視線相觸瞬間,心臟像突然爆裂的鼓點,歡快熱烈的氛圍裏,李尤尖油然而生一種奇妙的悲傷情緒,不敢回應她的大方熱情,若無其事繼續哼唱旋律。

吧臺旁邊,季見予和談時邊遠遠觀望,像理性的看客,形象突出,這麽多年過去,在犬馬聲色場所裏依舊自帶一股格格不入的清冷禁欲氣息。兩人碰了碰杯,各自無聲咽下灼辣的酒精,各懷心事,卻同為淪落人的孤獨氛圍。

“你打算這樣到什麽時候?”

談時邊無聲一笑,“讓你老婆別太快在她表姐面前揭穿我。”

“你也太看得起我。”季見予皺了皺眉,玩著酒杯,雕塑一樣的側臉在浮光掠影裏清晰不改。

“一條命都差點丟了,還是沒有任何進展?你可別告訴我,你還為誰拼命過。”此情此景,無端和當初在簡陋狹窄宿舍樓道的那個夜晚重合了,他們都是被拋棄的人,但又是自作自受,彼此才不會相互安撫,而是比誰慘,拿出鬥題的勁頭。

季見予面無表情看他片刻,毫無感情說了聲“沒有”,把酒一飲而盡後,慢慢潰敗下去,搓了把臉,嗓子沒有潤起來,更沙啞了。“我很難讓她再相信我,不過這次,我會好好追求她。”

說完,支著腦袋對同樣在走神一臉淡漠的談時邊散漫一笑,“和你一樣呀,談醫生,費盡心機設了這麽一場精心的局,就等著人姑娘主動靠近,因為你知道,不這樣做你連認識她的資格都沒有。”

兩個男人在搖滾氛圍裏格格不入,舞池那邊一陣歡呼,季見予突然起身,一句話沒說,表情也沒什麽變化,他人在這邊,目光看似空泛,心只在一處。談時邊瞇了瞇眼,視線跟隨下臺的那道清瘦身影,隱約可見腮邊兩團粉紅,一如當初稚嫩、青澀,身板還是薄紙一樣,纖秀小巧,讓人不知道該怎麽去擁有才好。

午夜場狂歡這才開始,人影相互推擠,躍動不停,酒沫狂灑,完全是另一個天地了,蘇冷像只兔子一樣穿梭其中,熱情似火互動,季見予緊緊跟著,他高,需要不斷低頭彎腰,一不小心就會把她弄丟,望著她頭發絲都在跳舞的後腦勺,季見予覺得整個昏閉空間裏的光源都聚在了她身上,每一處,他面無表情亦步亦趨,看所過之處總有驚亮的目光窮追不舍,來不及嫉妒,內心悸動明顯,想象她的迷人神態,想他的冷冷是世界上最可愛的女孩子。

蘇冷偶爾會停下和一兩個人貼身熱舞,在對方要進一步時邁著舞步瀟灑後退,拋一個媚眼,讓對方意猶未盡。每次都在季見予出手前。可她一次頭都沒有回過。

她讓真正抓心撓肝的人是他。

終於有個染金發的男人在蘇冷挑逗夠了轉身之後一把把人拽了回來,想要伸手拉下蘇冷的口罩,蘇冷反應很快,反握住了他肌肉緊繃的小臂,男人只是微微驚愕,隨即一笑,兩人離得很近,十分暧昧的距離。

蘇冷想去看他手腕腕側的紋身時,眼前忽然覆下來一層黑影,來不及看清,人就被拉開了。

金發男明顯不豫,看看蘇冷,忽然換上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出來玩還帶保鏢呢?那多不盡興。”

蘇冷眼睛機靈一轉,丟開季見予的手,趁他毫無防備湊到金發男耳邊掩著嘴繪聲繪色說些什麽。季見予冷眼看了一會兒,真正火氣上來是金發男那小人得志的眼神從自己身上上上下下掃過一遍,露出個不明意味的笑。

“冷……”他正要把人拉回來,蘇冷自己退回安全距離,嫌棄得要死避開和他肢體接觸,無奈攤手,“看吧,我的保鏢就是這麽煩人,所以……哎!”蘇冷忽然沖季見予招手,有話要說的樣子。

她忽冷忽熱的勁讓人跟不上節奏,明知道她在玩,季見予心頭還是重重一跳,跟了她一路積攢的汗在這一刻爆發出來。

他兩只亮亮的眼睛低下去,蘇冷忽然扭頭跑了,拍了拍金發男肩膀,俏生生的嗓音也香氣四溢,“為了躲開他,我必須要走啦!”

金發男顯然也是一楞,舔了舔牙根,扭頭想譏諷季見予幾句,話沒說出口肩頭就被狠狠一撞,只能看到黑色背影像陣風從眼前閃過去。

她動作敏捷,也許早就存了要這樣玩弄他的心思,每一步像計劃好的,季見予險些把人跟丟,把她雙肩一握扳過來時,蘇冷不驚不怒靜靜看他許久。

他頭發也跑散了,不知道是不是受過傷的緣故,他喘得好厲害,印象中總是氣血充盈的唇也白了,青筋在跳,呼吸在抖,只是下頜繃得死緊,有話要說又無可奈何。

酒吧就這麽大,他有追她很久嗎?

蘇冷小小翻了個白眼,不聲不響伸出一根手指頭,戳他胸口,“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敗興,跟在我屁股後面像保鏢,別人一看就知道我身份不簡單了。”她像是喝了酒,站不太穩,身體搖搖擺擺一晃,被季見予攔得更緊,兩人鼻息相交,眼神也在光影裏變得晦澀熾熱。

“你就是故意的吧,你想讓別人認出我是蘇孝真,這樣我就不能盡興玩了。”

她埋怨語氣像撒嬌,季見予一言不發盯著薄薄一層口罩下的唇形輪廓,忽然擁著人一推,蘇冷後背幾乎是被甩到墻上,狹窄黑暗的過道裏只能看到他一雙在燎原的清明眼睛急遽逼近,束縛釋放的瞬間,來不及尖叫,全身被澄澈滾燙的氣息填滿了。季見予忍過,可還是扯開了所有阻礙,完完全全感受她細膩的肌膚,肆無忌憚品嘗她唇彩的味道,狂風般掠奪後,他嘴唇發僵緩緩離開,任由胸口透上一陣窒痛,摸索到死死拽著自己衣領抖個不停的小手,對視片刻,又低下頭,終於明白這種地方的氛圍能讓人失去理智,她就在眼前,他只想瘋狂偏執占有她的全部,如果她當著他的面和別的男人調情,那他一定會把她搶回來。

“你也是故意的。”

在她濕熱的口腔裏,季見予纏著柔軟的小舌頭含糊不清說了一句,似乎還是不夠,報覆似又絞緊了,將兩人密不可分引到自己這邊,手下動作不停,蘇冷頭暈腦漲,偏偏舒服得要死了,頭皮一陣展開又爆破出酥麻感,冷不防他發狠,嚶嚀一聲,用力踩他一腳。

“痛死了!”

季見予將十指插入她長發裏,被不經意陣陣拂面的馨香弄得心曠神怡,心還在劇烈地跳,溫柔兜住微微發腫的紅唇,廝磨不夠,耳邊隨時炸裂的音浪也成了遙遠飄渺的回音,他入迷了,情不自禁再次懇求:“重新開始好不好?至少,你要給我追回你的權利。”

蘇冷沒有回應,擡起手環住了他脖子,微微仰起紅光柔和的臉,“我今天心情不好,可以找人接吻。”

低喃的話,像極光在腦海深處爆裂開來,最初的記憶毫無征兆湧出來,歷經幾億光年的輪回,這次,輪到季見予全身僵停在那裏,睜著眼看她貼上來,舔了幾下,惡作劇似笑出聲,見他沒什麽反應,她百無聊賴玩他的喉結,最後不耐煩說一句:“你不接?那我去找別人了……”

腦袋飛快一轉,又被大掌嚴絲合縫扣著,綿軟又強勢直接摁送到他還有溫度的唇上。

“你只能找我接吻。”說完,季見予不再給她機會,一如既往,撬開齒關,使用技巧,傾盡全力征服一個女人。

到最後,蘇冷被他摟著腰去洗手間補妝,期間,醫院來了電話,怕把人弄丟不好交代,又不敢直接聯系文玉。

蘇冷趁這個時候又跑了。

季見予揉了揉額角,不氣反笑,她不是只來過一回?這麽熟悉這裏的路線。他覺得自己像抓在外玩瘋不肯回家小朋友,不敢勉強,只能陪著她胡鬧。

被毫無水準的男人挑釁,誤認為是保鏢,季見予的確火氣狂飆有把人狠揍一頓的沖動,可想想自己,這半年,從澱城到京城,國內到芬蘭,他緊隨的步伐,的確是一個守護者的節奏。蘇冷也不停嘲諷過他,可他只能接受她夾槍帶棒的言語攻擊並樂在其中。

心情從沒有像現在一樣覆雜,心臟因為泵入了她的芬香氣息,輕盈又熱切地鼓動著源源不斷的新鮮血液。

季見予甚至整理了一下衣領,還是一樣的從容不迫,正要追上去,突然看到了談時邊發來的消息。

走到他們所在的卡座,蘇冷和那個金發男都在,談時邊身邊坐著李尤尖,她戴著假發,穿超短裙的小腿膝頭緊緊並攏在一起,渾身上下每一處打扮都與總捎有一份生澀羞意的臉格格不入,看起來,更像是談時邊這種衣冠禽獸的醫生到夜場強迫了被生活所迫的清純女大學生。

談時邊一眼就看出季見予在想什麽,挑了挑眉,鞋尖往右邊晃了晃。蘇冷和金發男正在看他朋友玩牌,嘀嘀咕咕相互出主意,似乎完全沒註意到卡座多出有個高俊亮眼的男人。

倒是李尤尖,有些承受不住季見予落在自己和身邊男人身上的目光,撐不住臉熱,鼓起勇氣沖他笑了笑,也算打了招呼,卻發現季見予已經不在看自己了,好奇順著他目光望過去,覺得氛圍有些微妙,又不由得將目光落回季見予身上,正胡亂想什麽呢,談時邊擡起手在自己眼前晃了晃,好笑:“看什麽這麽入迷?”

“有這麽好看?”

醫生好聽的嗓音被酒精潤過後更低迷性感,李尤尖突然想起姚南曾經的形容,覺得談時邊在夜場裏完全是另一個模樣,也終於想起當初自己看到他獨自在吧臺為什麽會一頭腦熱動心,此時此刻,俊朗清晰的輪廓就在眼前,他話中有話,眼底只有她的影子,李尤尖不自覺想逃,心跳快到了極限,可突然想起來自己為什麽會坐在這裏和他制造瓜葛,從幹澀火辣的嗓子硬擠出來一句,“你朋友比你好看。”

說完,動也不會動,兩只手不自覺撐在身後,就這麽看著他,睫毛一閃一閃的。

她明明很靦腆,很害怕,可還是沒有退縮。

落在她臉上的目光,更柔和了。

談時邊笑了笑,沒說什麽,自己轉回去飲了口冰涼苦澀的酒。當初,他們第一次去上岸,他也是這樣吃醋,霸道要求她不能看別的男人,她羞澀回應自己“沒有”。如今,她和蘇冷一樣,像捉摸不定的風。

李尤尖有點不確定自己的做法對不對,十分忐忑湊過去,小心翼翼問:“談醫生,你生氣啦?”

“我不高興了。”談時邊似笑非笑,回答倒是坦誠。李尤尖心重重一跳,是個錯愕表情,談時邊給她添了點酒,動作優雅,又說:“應該沒有男人能夠接受女孩子說自己不如他朋友好看。”

“哦……”原來是這個意思,李尤尖一時不知該輕松還是緊張。

打牌區熱火朝天,金發男的朋友殺死了牌局,蘇冷和金發男歡呼擊掌,默契十足,有人故意問:“美女,你老戴著口罩,一會兒要是輸了,這該你罰的酒怎麽喝,總不能賴賬吧?”

蘇冷卷著自己一縷頭發玩,嗓音捏得細細的,“不會呀,有人會替我喝的。”她俏皮一笑,沖金發男眨了眨眼睛。眾人起哄,金發男摸了摸下巴,眼神也黏在蘇冷臉上,開懷大笑,“為美女罰酒,我當然樂意。”

“我前段時間去海邊玩曬傷了,所以見不了人呢。”蘇冷這話一說出口,旁觀者原本看熱鬧的表情似乎就微妙了,用目光和金發男交流——正臉都沒看過,別玩大了,小心吃虧,把今晚的酒全吐出來你可在兄弟們糗大了。

金發男這時候好像才註意到在談時邊身邊坐下的季見予,忽覺有趣,主動給蘇冷發了第一張牌,朝她耳窩吐氣:“美女曬傷也是天生麗質難自棄。”

蘇冷嬌羞一笑,蠻不講理從他手裏又奪過一張牌到自己手裏,其他人噓聲一片,金發男笑笑沒有阻止,安撫自己同伴後果由他擔著。最起碼,他不會蠢到真的認為季見予這樣條件的人是保鏢,他肯追著蘇冷跑,心甘情願被誤會,金發男就知道蘇冷一定驚為天人。他不介意來一場豪賭,也不介意自己也許是這倆人play的一環,最起碼,對方是季見予,他覺得有挑戰,也有自信自己最後一定會讓蘇冷摘下口罩,他會是贏家。

可對方也很沈得住氣。

蘇冷手氣臭到令人不忍直視的地步,技術也不怎麽樣,一手好牌都能打得稀爛,連連被罰,金發男替她喝到肚子發漲,忽然有些後悔剛才誇下海口,醉意漸漸上來了,開始不甘現狀,趁機想撩蘇冷袖珍的耳垂,無奈埋怨:“你這水平也太菜了,這樣下去,我們倆今晚都得橫著走回去。”

蘇冷巧妙躲開他,偏偏在他要碰上的前一秒,摳著手指頭蹙起秀眉是個令人無限遐想動容的委屈撒嬌模樣,“我就是不會出牌,你發的牌又這麽爛。咦,該不會是你故意的吧,你想替我多喝幾杯?”

談時邊在旁邊聽著都有些心發緊,只有這個時候的蘇冷,讓他覺得她其實完全沒變,在燈紅酒綠“挑逗”男人還是一如既往。不過這回,他並不少見多怪了,也不會妄做正義之士,面色平靜,只是過分關註身邊那個男人,怕季見予把撥清波都給砸了。

不過目前來看,季見予並沒有任何失態。

“可不是,只怕有些人,想為美女喝酒都沒資格。”金發男故意看著季見予說出這句話,又忽然壓低聲音竊笑:“你剛沒甩掉他?”蘇冷餘光不甚在意瞥了眼左邊那片晦暗光影,“管他幹什麽?”

金發男哼哼一笑:“我是怕他寸步不離的,影響我們大小姐玩盡興。”說完,靈光一現似的,快速說了句“不如物盡其用”,忽然打了個響指,“嘿哥們,你來發牌如何?”命令式口吻,也不管季見予什麽反應,直接把一掌散步甩過去,洋洋灑灑的,從季見予胸膛、腿上跌落地。

現場小小一陣起哄,眾人表情十分精彩捂著嘴巴死盯季見予反應,蘇冷也故作詫異掩住唇往後靠,金發男自然而然攬住她肩膀,輕聲安撫:“別怕,大不了今晚我送你回家,幫你趕色鬼。”

蘇冷聽不見耳畔轟隆隆的音樂和膩俗的陳詞濫調,目光凝住一般註視季見予,他翹著腿在皮革沙發、艷麗燈光裏依舊從容高雅,一張清寡的臉情緒一覽無餘,黑眸深沈,鬼火在無聲醞釀,看熱鬧的眾人被他這幅樣子嚇退,笑聲漸漸低了下去。

就在蘇冷都以為他不會再有什麽動作時,季見予唇畔竟然無聲無息浸出一縷玩味笑意,不緊不慢彎下腰,在無數道驚詫目光下三下兩下把所有散落的牌撿了起來,腦袋要從蘇冷腿下游移過時,不知為何,她明明看不清他臉,聽力被動蕩的鼓點占領著,她卻想象他此刻神情,聽到他低低一聲笑。

下意識往回縮了一下腳。

可還是來不及。

季見予握著滿滿當當的牌還是毫無間隙握住了她一截纖細腳踝,牌面涼滑,他指尖溫度灼人,蘇冷肌膚迅速彌漫一層細密的小疙瘩,任由心跳撞胸口。他仰面看她,眉頭微挑也毫無流裏流氣的世俗,“小姐,你鞋帶跑掉了。”

蘇冷怔怔看著他頭頂,那一挺峻拔鼻梁輪廓清晰,他迅速綁出精巧蝴蝶結的方法,她永遠學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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